内疚与网络诽谤：首尔人群踩踏事件一年后的反思与教训

摘要： 　　　　梨泰院惨案的幸存者与遇难者的家属在推动官方问责的同时，依然在与未解的谜团和悲痛进行斗争。　　去年万圣节的周末，首尔著名的夜生活区梨泰院发生了近160名年轻人...

　　梨泰院惨案的幸存者与遇难者的家属在推动官方问责的同时，依然在与未解的谜团和悲痛进行斗争。

　　去年万圣节的周末，首尔著名的夜生活区梨泰院发生了近160名年轻人在拥挤人群中丧生的悲剧。对于那些幸存者和失去亲人的人来说，过去的一年充满了挫折与创伤。

　　一项政府调查未能解释为何绝望的报警电话在数小时内未被回应。高级官员拒绝承担责任。这场灾难迅速被政治化，关于谁应对此负责的问题引发了人们和政党之间的分歧。许多人在网上表示，年轻的受害者和幸存者应自责，而幸存者则感到自己再次成为了受害者。

　　去年12月，16岁的幸存者李在贤（Lee Jae-hyeon，音）在拥挤的人群中失去了两个最好的朋友，随后在与诋毁受害者的人进行网上斗争后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。在一段视频中，他请求父母不要为他的死感到内疚。

　　“我希望下辈子能有你们这样的父母，”他说。

　　随着灾难一周年的临近，幸存者和遇难者家属努力解开未解之谜，他们渴望与亲人重聚，并对政府的反应感到失望。

　　最令人难以忘怀的是幸存者和家属的负罪感，他们觉得自己未能保护好朋友和孩子。

　　徐和他的未婚妻，28岁的李柱英（Lee Joo-young，音）在参观完一家婚纱店后，在梨泰院散步时被困在人群中。人潮一波接一波地从两端涌入狭窄的小巷，造成了致命的窒息压力。

　　徐说，四周都是人，没有任何喘息的空间。在他面前，他看到一堆人一个压在另一个上面。“搬开！搬开！”人们喊道，但什么也没发生。

　　徐某站着昏倒了。当他醒来时，发现李站在他身边，失去了知觉，但他无法将她唤醒。

　　他每天都在反复回忆那噩梦般的场景。

　　“最困难的部分是内疚感，”徐说。“我活着出来了，但我救不了她，尽管她就在我旁边。”

　　李是一名设计师，她以自己养的一只黑猫和一只白猫为原型创作了卡通人物。她出售印有猫咪形象的贴纸、玩偶、袋子和马克杯。

　　徐某说：“在晚上9点到10点下班开车回家的路上，她总是给我打电话。”“当我的电话不再响起时，我感到她不在。”

　　李的父亲，徐的未婚夫，一直在与其他遇难者家属一起努力说服国家官员，认为官员的疏忽是这场灾难的根本原因。然而，他发现总统的政府不愿意承认责任。

　　朴槿惠（Park Geun-hye）是尹领导的执政党人民力量党（People Power Party）的最后一任总统，她的政治命运在2014年“世越号”（Sewol）沉没后崩溃。那场灾难造成300多人死亡，其中大多数是高中生。受害者家属及其支持者组织了大规模抗议活动，最终导致朴槿惠在2017年被弹劾。在梨泰院事件发生后，尹光雄的政党已采取措施，防止类似的公众不满。

　　“我担心他会成为第二个朴槿惠，”李说。

　　受害者家属称政府的调查是在掩盖事实，因为它从未妥善解决他们所说的官方无能。没有高级官员被追究责任。

　　“政府一直无视我们，好像他们希望我们不存在，”李说。

　　对于幸存者来说，生活从未恢复正常。

　　作为一名作家，金氏经历了失忆和恐慌症。她有时上厕所或乘公共汽车都感到困难。抑郁和自杀的冲动使她寻求精神咨询。

　　她表示，抑郁的部分原因是韩国社会无法“同情他人的痛苦”，而且倾向于在灾难中指责个人，而不是去调查更广泛的、可能令人尴尬的结构性原因。

　　网上的人们称这些年轻的受害者是不良的寻欢作乐者，认为他们应为自己的混乱负责，因为他们遵循了像万圣节这样的西方习俗。最近的一个下午，一对年轻的母女走过首尔市政厅附近的一个白色帐篷，哀悼者在梨泰院遇难者的照片前向他们致敬。当女孩问照片中的人是谁时，母亲简短地回答说：“如果你不守规矩，就会有这样的下场。”

　　在网上，右翼评论者将家属追究责任的行为诋毁为一场破坏政府稳定、寻求更多赔偿的运动。他们拿着扩音器出现在家属集会上，高呼朝鲜是这场灾难的幕后黑手。

　　“我们的社会似乎是通过传播仇恨来处理悲剧的，”金说。

　　自2016年起，每年都在梨泰院庆祝万圣节。直到去年，所有的庆祝活动都没有出现重大问题。金翻看了2017年的照片，当时聚集的人比去年多。其中一张照片显示，金正恩在几年后人群拥挤的同一条小巷里微笑。

　　“那时我才意识到我没有做错什么，”她说，“出去玩也没什么错。”

　　这个国家的大部分人已经向前看了。但对于遇难者家属来说，时间仍然停留在亲人去世的那一天。一位父亲说，在女儿去世两周后，女儿为他订购的结婚周年纪念礼物到了，他哭了两天。

　　家长们表示，他们避免亲戚聚会，因为孩子不在会更引人注目，也更痛苦。有些人通过保留孩子去世时卧室的样子来保持对孩子的记忆。

　　“当我躺在床上的时候，我最想念我的女儿，”李孝淑（Lee Hyo-suk，音）说，她的女儿郑周熙（Jeong Ju-hee, 30岁）在梨泰院去世。“当她回家时，她常常躺在我旁边和我说话。”

　　李女士说，除了去郑某的墓地，与其他遇难者家属团结在一起，她无能为力。他们互相安慰，为孩子的死亡真相而战，以确保类似的悲剧不再发生。在反对派议员的支持下，这些家属正在推动一项特别法律，以便启动一项独立于政府影响的新调查。

　　“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灾难会发生在我身上，”李说。“现在我知道这可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。”

　　本文最初发表于《纽约时报》。

　　作者:崔尚勋

　　摄影:Chang W. Lee

　　?2023纽约时报